话说司田人央求两个公人,走入西山谷中,行不上十里,山回水转,便至一所修竹茂林的山庄来了。遂即向前扣柴门,忽闻犬吠之声,见一个红袄短发的小童开门出来,陪笑相问。田人一一说了,只见李宪章头戴小圆帽,身着宽袖衣,慢慢的迎出来相见。田人此时正在困苦之中,是牵累官司的人,见李宪章不忘旧谊,以礼相见,心中大喜,深深作了个揖,携手入院。但见:
荆门严紧,竹路弯转。新开鲜花,蔓悬篱墙之上。晚落枯叶,拥集土阶之下。数椽茅屋,外观朴而内工精,殊非农夫之所造。四壁纱窗,远看粗而近视美,盖系墨客之巧工。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若非隐君子之所居,定是显贵人之别墅。
李宪章与田人,入茅堂坐下,先自寒暄了一番,再问他遭事之故。田人便将前番被盗及再次屈枉之事,一一说了一遍。李宪章摇头啧啧。又问及将欲如何处时,田人道:“我自思扪心无愧,待见了贲老爷,据理说实话罢了,他岂不辨曲直,便动起刑来不成?”李宪章道:“这使不得,你虽不曾做窝主,藏过赃物却是真的,倘或审了出来,只怕不能轻恕。我既与你相处有年,自然有为你分忧之义,断无坐视之理。待我明日入府,与你分说,解此冤屈。只因你无故去隐居,使人人疑心,只当你行径可疑,更兼如今出了这般事体,凭谁也得细审一审了。这些事也只好都保在我身上。但有一件,你再不可往山野隐居去。这一所院落,原是老爷为我避居喧闹而建的。想我那里有这般清福,况且我也离不得府里,再说自耕自食也是大苦事,还是不如吃现成的好,所以索性将这院舍让给你,我依旧进府。如此一办,一则你可免去身临市井徒受啐面之辱,再则也可释去居山谷而惹人疑为贼窝之嫌隙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田人原一见此庄,即已垂涎,今忽闻此言,惊喜非常,只不知是真是假,只说了一声:“待事毕再议。”李宪章杀鸡治酒款待田人。夜晚闲话中,田人问道:“近来老爷还惦念我不了?”李宪章道:“老爷的心倒还未变,常说:自你去后,因不得闻过,这二年中间,不知做错了多少事,田人在时常提醒着,使我不致获罪于先祖,遗祸之子孙。又追念你如药似石之言,把你住的屋子名之为‘奈何斋’了呢。”田人听毕,方厌恶起自己往日无知的行径,悔恨去的不合世情。也因二人分别数年相逢,若说李宪章他乡遇故知,而司田人正在困顿之际,倒似酷旱逢甘雨了。二人直说到夜半方寝。
次日,李宪章早起往贲府去了。田人独自一人留在院内,信步闲看,只见各处修造得极是悦人心意,正是文人耕耘之地。心中自忖道:“他既得了这般一个乐境,岂有自己不用,白白让与他人之理,这也只是妄谈罢了,不可信以为真。”正自顾盼时,只见忽然走入一个公人来了,田人当是来捉拿的人,不觉大惊,及细细打量时又似见过面的。猛然想起,却是旧年去放他排头的那个公差,遂慌忙相见。那人自袖中取出两包银子道:“去年先生求我,为免官差与我的这一百两银子,因不曾破费,事已办妥,如今先生又要见贲老爷,如果贲老爷知道了,我们是担不起的。所以将原银奉还,但求先生得地之后,且莫提起这事。”田人惊异不受,叫他拿去用时,那人执意不从,放在桌上,说声“得罪”,便出去了。田人诧异道:“岂知衙门公差中,也有这般好人。”
正在惊疑不定,只见几条大汉自外边推开门,昂然直入。田人抬头看时,也似认得的,直吓得魂不附体。那一群人,原来是半年前举火行劫的强盗们,也向田人举手道:“故人别来无恙?”田人此时已心胆俱裂,不知他们在官府押着,如今做眼来捉拿自己的,也不知是他们私自逃出来,寻来藏躲的。正自发怔时,那些好汉们道:“田先生许久不见,不认得我们了?”田人听了,不寒而栗,只得说道:“未敢相认。”大汉们道:“岂有不认得的理,便与你说了实话吧,我们此番前来,原是好心,并无歹意。先前劫掠你时,并不曾知道尊名,只当是悭吝可憎的山野富豪,劫得贵库一空了。后来有几个弟兄被获,又因未知详细,牵连了先生,以致被拿了。我们近日来求告官府,寻找解脱时,方知先生乃是贲侯之密友。当日得罪了先生,今已追悔不及,所以特意寻来,一则陪罪磕头,再则为将所劫之物如数返还。我等乃是山林莽夫,有眼不识大贤,恳乞笑留原物。”说罢,不待田人答话,将几个大包裹都掷在面前,一齐挥手出了大门,不知去向。
田人见这般光景,越发愁上加愁,疑中生疑,道:“他们虽眼前漏了网,终有被获之时。我又与他们见了这一次,倒是为害不浅。况且这些失落之物,岂有不首官府,不与人闻,暗自贼盗手内取还之理。倘或如今在押之贼说出这些情由,官府追查起来。如之奈何?送官的是?还是藏的是?”想到这里,真个是万千难处,左思右想无法处置。只得关紧篱门,袖手闷坐。正无可奈何之际,忽闻人马喧阗,一人捶门叫道:“老爷来了。”
田人原是犯人,亦且又有了这许多证据,如今听敲门声,自然惊慌,心中焦急:“如有人进屋里来,见了这些东西怎么处,欲待移动移动,也不知那屋何处可藏东西。”正四处探寻时,但听捶得门响声如雷,叫:“老爷快到了,快开门!”田人忙上山庄高处一看,只见远远的一群车马,沿着大路上来,心中愈觉窘急:“倘或贲老爷进来,见了这许多的大包袱,以致忽然翻脸,当做拿了贼赃明证,如之奈何?”料想此事凶多吉少,直急得汗流如雨。
且说,门外那些人,等得不耐烦,搬开了门蹿进来道:“先生这是甚么道理?我们老爷同着众位老爷都要来望你,你却为何做出这般牛心事来?”田人越发疑惑起来,想道:“我乃是犯人,官府不加刑便是万幸了,岂有审官来望犯人之理?”说时迟,那时快,车马早到门前,贲老爷下了车,左右有史经济、李宪章二人相伴,身后众贵公相随,一径走了进来,都是田人往日相善之好友。田人见他们面色倒皆从容安闲,似无为害之意。无奈何,只得正了正衣冠,忙迎了出来。自不敢有昔日相与之态度,见了贲侯便跪下磕头,贲侯大笑,忙向前扶起,进入草堂,田人又一一揖过了众友。
贲侯但说别后相慕之情,并不提及贼案一事。田人正惊异时,少刻,又摆上酒宴来了。田人一日之内,遭此三件奇事,觉得如在梦幻之中,真个是祸福齐至,喜危同遇了。自家揣摸了半日,终不能解。待吃过了三杯,方定了性,吃到半酣,便胆壮起来,忍不住先自发话,将本日之事述说了一遍,又道:“衙门中也不可谓无好人,绿林间一般也有英雄好汉呢。只是贲老爷昨日如何那般自尊,而今日又如何这般谦恭起来了?只此一件,犯人所未知者也。”众人听了此话,都大笑起来。
贲侯起身,亲手斟上一杯酒道:“先生请酒,前前后后多少事,都在这杯酒内。”田人不解其意,不敢便接,再三欠身推辞。登云先生史经济,从旁笑道:“司公你且先接了酒,老爷此酒内有三件事,一则慰你惊恐,再则释其强逼之过,三则贺你得了资产。”田人只得接了酒,吃一口,即又追问其故。李宪章在旁,摇着扇子,从头说出了这一段公案。
原来因贲侯思慕田人不已,后又见他招而不至,故李宪章献计:软劝不如硬谏,他既欲享林泉之乐,且由他去。待他尝了尝山野之苦,若仍不回头时,只得使晋文公访贤之法,不得不用焚山燎石,强求介子推之计了。所以先使县役,委以贱差,费其银钱。次后又遣人惊扰,收其财物;又恐他不回头,留了遗物,伏下了祸根。料定他到困苦之极,必来告求。岂知他依旧不改拗性,所以第三回便戏以苦计,轻轻的拘了来了。众人之意,本要牵他往街市,令几个年青狂徒啐面辱之。但贲侯不允,并事先又替他预备下了院舍良田,不独内有款待宾客及内眷居住之室,又有饲牛拴驴之棚及鸡舍狗窝,无不建造齐备。然后行了李宪章之计,取到这里来的。再说午前那两件奇事,也都是他们所施之计。特地送还失物,使他看了,化大惊为小疑。及见面之后,说明了原故,变小喜为大喜之法。
当下,李宪章将这些事情,夹戏衬谑的细细说了一遍。田人听罢,如醉方醒,如梦初觉。待要生起气来,他们本是出于好心,亦且所建院舍,所备田亩,比自己的高上三倍,犹似可喜。若说不生气,他们所施之计所做之事也忒毒了,况且更兼想起昨日索拿跪审之事,其实又羞又恼。遂往后一仰,倒在椅子上,大声叫道:“罢了,罢了。”又道:“我自居林泉以来,两年半中,不曾得一日安闲,遭了三番大灾,遇了几番惊恐,况且一次险似一次,我只当是古之世外仕宦,山中君子,洵非俗世庸人,这等枕云遁溪之乐,乘牛击木之喜,皆由先天定数,倘或前生无分,山水烟霞之景,均可致人以患难矣。谁知原来是你们施此奸谋诡计的。”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大家快乐欢饮。田人吃得大醉,舞蹈喧歌,饮至夜半方散。
次一日早将田人妻儿箱笼及牛羊家畜等搬了过来。田人大喜,自是阖家消受现成之福,不提。
从此,贲侯喜得闻过,常来与田人盘桓,其余诸公也时来闲话。田人亦感其贤己,凡不合尊卑之礼,有碍名分之事,莫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贲侯又将“奈何斋”匾额,移来悬在这里,不时前来,数日相伴,不下山去。今世如田人之友,虽百内存一,然似贲侯,富贵而不骄,但愿闻忠言,为友虑之彻,疏而不变心,违心而不忘情者,虽千万人中未必有一人矣。所难得者愿闻过也。《一层楼》一书,庶免后世罩坛拭几,赖有此一段故事也。
一日,贲侯自山庄归来,入内与金夫人闲话中问道:“这几日媳妇如何不见?”金夫人道:“他这些日子不知怎么,说是月信不来已两个多月了,请王大夫诊视了,说是‘脉息不明’呢。几日来,一到下午便不愿动弹,话也懒得说,只说眼睛胀痛。所以我已吩咐:不必按礼,也免了他晨昏定省,好生养着身子,老太太、老爷问时,我替回复。我又咐吩璞玉别劳动他,别让他生气,静静的养养就好了,想甚么吃到我这里来取。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儿,这么个性情儿,这么个聪明的媳妇,白日里打着灯笼,只怕没处找呢。我们媳妇的宽柔和平,敬谨为人,内外亲友那一个不惜爱呢,所以我心里也有些不安。”贲侯道:“依你这么说,媳妇莫不是喜罢?没来由别只管吃药,倒是常喝些燕窝汤的好。只是自姑娘出了嫁,如今已有两年了,至今还不曾去人探视,我本欲在这两日内,遣璞玉前去,若是媳妇又这么病着,如何使他去得?”金夫人道:“我也料着是喜,玉儿去也不妨,多则半月内就回来了,此间不是还有我照应着吗。”贲侯点头,遂唤璞玉来,命往建昌地方探望姐姐去。
璞玉领命出来,回到屋里,苏己问道:“老爷叫去生气了不曾?”璞玉摇头道:“不曾,只叫我往建昌探望姐姐去呢!想来你身上有病,如何撂下去得!”说毕,长叹一声。苏己执着璞玉手道:“大爷不必伤心,我的病也不甚重,你去也不过几日内就回来了。一则父命至重,再则看姐姐也是要紧,我那里就至死了呢。”说着不禁流下泪来。璞玉忙替他擦着眼泪,一面说道:“你别愁闷,我去也不过十几日就回来了。”苏己强支着病身起来,与双庆、双贵等,预备了璞玉的衣服穿戴一应用物。
临去之前,璞玉又恐苏己孤闷,央了熙清过来同住,又再三叮咛了福寿当心服侍等事。少年夫妻,自相遇以来,又是分外亲热的,离别之晨,不免两下伤心了一回。至介寿堂后,老太太又教璞玉道:“到了那边也不必耽搁多日,你媳妇也病着,问了他们安好,即便回来。”璞玉答应了。别过老太太、金夫人出来时,苏己扶着福寿送至垂花门而回。
到外头见了老爷,又复领命,带了仆从们出来。离家时虽与苏己不忍割舍,起程之后,一则因想念德清多日,再则又可见琴、炉二人之面,在路趱行,一日便到金绍家来了。
且说,德清夫妻已知璞玉来,那日迎出仪门,彼此相见。德清拉着兄弟手,无语流泪,璞玉也悲喜交集。入房后,德清跪请了老太太、老爷、福晋姨娘安,再问了阖家大小的好。璞玉也问候了姐夫、姐姐。姊弟二人,两年来得相见,欢喜谈笑之情,也难尽述。那金绍也是和顺君子,与璞玉无不情意相投。
晚饭后,姊弟二人灯下叙家常时,德清问起:“听说你的媳妇为人贤德,其实怎么样?熙妹妹又小,二人可和睦不和睦?”璞玉一一回答,说了许多话,直到夜半方安歇了。
次日,见金绍家院舍虽无贲府之高厅广字,倒也齐整严紧,心中也觉欢喜。又闻金公家离此不远,欲往探访,问德清时,德清道:“听说舅舅进京去了,大舅母又为炉姑娘之故疾,带往汤泉沐浴去了。家中只有二舅母、母女二人。琴姑娘已有了人家儿,听说今年秋天便要娶过去,所以如今正忙着针线呢。”璞玉听了偌多不顺心的话,大为扫兴。但因舅父家,不可不往。
至金府来时,真个是静悄悄的。门子传报后,顾氏命璞玉入内相见了,问候了家中安好,设宴款待。璞玉因不见琴自歇,问:“姐姐身上可好?”顾氏遂吩咐丫头们:“传于你们姑娘:外甥哥儿来了,要见见。”丫头们去了半日方回来道:“姑娘说:问兄弟好,如今身上不好,不能相见,如果必欲见时,明日再说。”顾氏笑道:“女孩儿家性子,一有了人家儿,不论甚么人,都羞于着面。哥儿不知道,琴丫头有了人家,今年秋天人家就要娶过去,所以你舅舅办嫁妆去了,不然你这次也可见着他了。你今日且住在这里,明日见了你姐姐再去。”璞玉答应了。
口内虽问着聘琴默的人家儿及金公回来前日子,不知何故,心中只觉闷闷的,饭后在外书房安歇了。一夜盘算着琴默未见之故,又想起他扇子上所题之诗。自思:“琴姐姐怨恨我自然是不浅的,只是你那里知道,我自己不得张主的原故呢。”展转心酸,直至天明,不曾合眼。也不知枕上流了多少泪。
次日早起,梳洗已毕,进内来时,顾氏正诵早经。因此命丫头们领璞玉到他姐姐屋里暂坐。这正合了璞玉之意。走进琴默所住的院内来,只见花木茏葱,三间绣房,虽未画栋雕梁,建造得也尽精巧。璞玉方上台阶时,瑞虹迎了出来,打起门帘子,请入外间,笑道:“大爷这里暂坐,姑娘还未梳洗完呢。”璞玉便坐在东边炕上,周览那房中陈设修饰。等了半日,忽一小丫头掀起内间内帘道:“姑娘出来了。”只觉一阵香气扑鼻,琴自歇扶着凭霄冉冉而出。但见:
裁就名花容颜,绫裹细柳体态,看红麝白玉奇柔润,又正是燕飞莺翔时,云鬓乌色连云水,眉端青黛透眉杪,袅袅婷婷非但难画,便是身影亦妩媚。
璞玉未见琴自歇已两年有余,常言道:“三日不见,拭目相看。”似比先时更觉光艳照人了,见而大惊。二人相见施礼毕,璞玉道:“兄弟不知进退,使大姐姐忙了。”琴自歇笑道:“我梳洗烦慢,以致贵客多候了。”二人遂分宾主而坐。璞玉道:“兄弟那年未得亲饯姐姐,别后实是悔恨不及,更兼每当想起姐姐深思厚爱,使我五脏几乎都碎了。今又幸得一见,愿得终日相聚。只恐砖列玉侧,有污姐姐光颜。”说着不觉流下泪采。琴默也满眼眼水,勉强笑道:“我们乃是至亲骨肉,兄弟何出此言。纵早晚相聚,也非他人,只是似我草芥之身,比之与玉,未免过誉了。”璞玉道:“此正所谓‘白玉不自知其洁,楠木不自知其香’了。”
琴默笑着说道:“请入里间拜茶。”遂让璞玉到内间坐了。一时丫头们备上茶果来,璞玉一面吃茶,一面抬头见墙上挂一紫竹洞箫,便笑问:“素知姐姐善琴,原来也善于箫。”琴默道:“不过闲着胡乱吹吹罢了,那里会这个。”璞玉将起去将那箫取下来看时,只见单丝系着一个瓷环在上面,璞玉道:“姐姐如何不系个玉环,倒系了这个?”琴默笑道:“金玉之物,岂可多得,我那里有。”璞玉无意的说道:“不是还有我小时候给的那个玉环吗?”琴默点头微微一笑道:“自古以来,人偏戴个玉环,竟不知何意?”璞玉道:“据闻:玉乃取其洁,环乃尚其终始如一也。”琴默又点头道:“原来如此,因我愚昧,你虽将他给了我,我却未解其意,幸赖愚钝,未改终始。”璞玉听了,羞得满面通红,纵有满腹言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长叹了一声,低下了头,只顾说那箫好。方欲吹时,琴默又让茶,璞玉笑道:“姐姐这箫赏了我罢。”琴默道:“这也无甚可取之处,不过中心空空而已。兄弟若要,明日奉送。”
正说着,顾氏太太进来了,遂一同吃了茶。又住了几日,自思:“永居也无用。”只得暗中流泪,拜别了顾氏、琴默等来到德清家里。又过了几日,因心中记挂着苏己之疾,便向姐夫、姐姐告归。德清也知其心中愁闷,方欲送别时,只见丫头们回:“顾氏太太那边,遣瑞虹姑娘来了。”欲知后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