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寇本良千里寄鱼书 侯元

  图存固国要道,总不外乎学问。自识之士待子孙,全都着重本身。先教温经习礼,后教博古通令。先生劝勉友人箴,德业自能前进。  上场来《西江月》罢,书归上回。上回说的,是那朴泳孝发兵,是没有的事情,不过是说书的一个回头。闲话少说。

  单说那霍建修领着朴泳孝八名家丁,把闵皇后擂(勒)死,扔在井内。到了天明,到朴泳孝的衙门,见了朴泳孝说道:“事情成了。昨夜晚上,那闵后观月,乘着那个机会,我们就把他擂(勒)死了,将尸首扔在浇花井内。”朴泳孝说道:“好,可以(一)下子去了我一块大病。”霍建修说:“还有一件事,昨日下午,闵后将寇儒臣召进宫中,不知商量些个什么事情,半晌才出来。我看此老也当除治了,不然必为后患。”朴泳孝说:“我道(倒)有意除治此贼,但是他与那云在霄最好,现在十三道的兵权。全在在霄的手中,要是把寇儒臣杀了,他要知道,岂能答应咱们吗?”建修说:“是,那不妨,卑职有一条拙见,管保那寇儒臣云在霄二贼,尽死于非命。”朴泳孝说:“你有何计策,快快讲来。”霍建修说道:“大人在上,听我道来。”

  好一个霍氏建修狗奸佞,要害那寇、云二位干国卿。他说道:“在霄镇守平壤地,他手下足有十万虎狼兵。寇儒臣与那在霄甚相好,要私着磨(谋)害咱们了不成。要想着把他二人除治了,敝人我有一计儿甚可行。第一要作下一封好假信,就说是寇云二人反心生。这封信是那在霄他写的,约会那寇儒臣来为内应。下书人儿走错了,将书信送到咱府中。金驾(銮)殿上把本奏,拿着这封信儿作证凭,立逼那皇上把旨下,好除治那儒臣老奸雄。然后咱再派人平壤去,把那在霄老儿调进京。将他兵权去吊(掉)了,然后咱再把他一命坑。这是小人一拙见,大人你看可行不可行?”永老(泳孝)说:“正合我的意。”遂急作了信一封,急忙忙把那家丁点齐整,带领着人马奔皇宫。记下他们咱不表,急回来把那李熙皇帝明一明。  话说韩皇李熙,那日宿在西宫,清晨方才起来,有正宫的人来报,说道:“娘娘昨夜带着两个宫娥观月,未见回来,不知那乡去了,寻找一气,也无踪影。”李熙闻言,说道:“这事可也怪了!”正在那宫中狐疑,忽有皇门官进来奏道:“说是朴泳孝,现在午门外候旨。”李熙闻言,急忙忙上朝,朴泳孝上殿,奏道:“我主在上,臣有本奏。”

  好一个朴氏泳孝狗奸雄,他在那金殿以上把本升。说道是:“云在霄现今要造反,连(联)合那寇儒臣来为内应。我主要是不凭信,现有他的信一封。”说罢将信呈上去,李熙皇帝用目睁。上写着:“在霄云氏三顿首,敬启于儒臣老年兄。现如今咱国以内君软弱,我想要夺取他那锦江洪。此时我有兵十万,望乞着仁兄与我为内应。”韩皇他看罢这封信,遂把那朴泳孝来问一声:“这封信你可是从那得来的?”泳孝说:“下书人错送我衙中,臣将那下书人儿获拿住,所以知他们要把反心生。望我主速速降圣旨,臣好斩那儒臣老奸雄。今日要是不把儒臣斩,我就在金殿以上来行凶。”逼的韩王无及(计)奈,他这才写了旨一封。朴泳孝得了皇上旨,教军场里去点兵。点齐了一千人共马,扑奔那儒臣府内行。眼前来到儒臣府,吵的一声围了一个不透风。

  话说朴泳孝带领着人马,把寇儒臣府团团围住,闯进大门,呼道:“寇儒臣接旨。”单说寇大人正在屋中坐着,寻思那寇本良前去搬兵,不知有成无成。忽有家人来报,说道:“适才小人听人说,昨夜晚闵娘娘出宫观月,不知那乡去了,现在各处寻找呢。”正说之间,又有家人来报,说道:“大人哪,不好了!外边有朴泳孝带领着兵马,把咱宅子围住,现在院中,唤你接旨呢!大人快出去看看吧!”寇儒臣以(一)听,寻思必是事情泄漏了,急忙出了屋中。朴泳孝骂道:“老贼!你无故勾引云在霄作反,天子命我前来拿你,快快受绑!”儒臣以(一)听这话,惊的目瞪口呆,知事情必真泄漏了,半晌方说道:“我与云在霄谋反,有何证据?咱两(俩)得面见天子。”朴泳孝说道:“你不用辨别啦,天子命我急溜将你斩首,再待几天,你那羽翼到来,就治不了你啦。”吩咐声:“兵丁,你们与我快绑!”那兵丁忽啦啦上来,把儒臣绑了,又去屋中,把他家人全部绑了,来到朴泳孝眼前交令。朴泳孝一查,只三十七口,说道:“闻人说,儒臣家中四十九人,怎么少三口?少了别人不要紧,他那儿子怎么也没有拿来?你们与我快搜一会。”也没搜着。朴泳孝说道:“一个小小孩童,能逃得那里去?先将他们斩首,然后再捉他三人,也未为迟晚,大凡不能出此城中。”于是将他们拉在车上,可就扑奔法场走下来了。  好一个为国忠良寇儒臣,坐在那车子以上泪纷纷。“只诚(曾)想:搬兵好来除奸党,那知道忽然泄漏巧原因。也不知这机关怎么漏,他就要斩我全家共满门。那君王我也不能得见面,上何处与他把那是非分。满朝中皆与好贼同一党,是何人能够与我把冤伸?死了我寇氏一家不要紧,最可惜大韩江山被人吞。听人说昨夜娘娘去观月,一宿里未从去上宫内存。说话着不知人儿在那里,说死了尸首下落无处寻。大概是为那奸贼他们害了,若不然怎么就一夜影无踪?若果然娘娘也是丧了命,这机关泄漏就算真。好贼们朝廷以内把君迫,外边里欺压众多好子民。有朝一日恶赁满,准被那万把钢刀把身分。有人要把那奸贼除治了,老夫我死在九泉也甘心。也不知本峰送他哥哥到何处?也不知本良侄起身未起身?也不知他们哥两(俩)知道不知道,大料着无人与他送信音。果然要有人与他哥两(俩)把信送,我寇门或者能够有后根。”正是大人胡思想,眼前来到法场正中心。朴泳孝那边传下命,叫了声:“大小儿郎细听真。将法场与我围好了,别让进来外边人。立刻就将他们斩,不要等着那时晨(辰)!”军士一听这句话,将寇氏一家围在当心。在车上将他一家全提下,桩撅以上绑住身。刽子手虎头大刀忙举起,克叉一声血淋淋。一煞时寇氏一家全废命,但见那地下人头乱纷纷。法场里干(韩)国忠良废了命,朴泳孝又领着兵丁把他小儿寻。五街八巷翻了个遍,也未见着寇家一个人。押下泳孝寻人且不表,再把那本良兄弟云一云。

  话说寇本良兄弟与那老院公三人,出了家门,正走之间,本峰说:“哥哥,今日远行,我得远远送送。闻听人说,城北十里以外,有一座集贤馆,甚是幽雅,今天咱们到那里,连与哥哥饯行,代观观景致。哥哥你说好与不好?”本良说:“兄弟说好便好。”于是他三人就往前走。

  到了城外,忽见迎面一少年,骑马如飞而来,到了跟前,搬鞍下马,说道:“贤弟你往那里去?”本良以(一)看,不是别人,是那亲王李应藩之子李树萧。此人与寇本良最相好。当日在街头溜马,见了本良背包而行,忙问道:“贤弟你望何处去?”本良答道:“我上平壤探亲去。”又问道:“本峰他跟之作什么呢?”本良说:“他要上集贤馆连观景致,代与我饯行。”树萧说:“不是城北那集贤馆吗?”本良说:“正是。”树萧说:“你在那等着我,我到家中取点钱来,也到那集贤馆去。”本良说:“是。”本良又问道:“兄长这匹马在那买的?如此之快。”树萧说:“前日在市上买的。此马一日能行八百里路,要像贤弟你那足,可能够跟上这匹马的步。”本良说:“真算是快马。”说罢,树萧上了马,说道:“你们可千万等着我。”于是树萧回家。

  那寇本良三人,不多一时到了集贤馆,进了屋中,酒保过来到(倒)上茶,说道:“你三位用什么饭,瞧(炒)甚么菜呢?”本良说:“是不忙,我们还有一位未到呢。”酒保就过去了。他们吃了一会茶,又到外边观看了一会景致,树萧也靡来。正在着急之时,只见树萧从外边慌慌张张进来,说道:“贤弟呀,不好,不好了!”本良说:“怎的了?”树萧说:“我跟自回到家中,听家人说,昨晚上闵娘娘出宫观月,未见回来。以后又听人说,朴泳孝在金殿上,告你家大人,与云在霄谋反。现在那朴泳孝领着兵,把你家人全都绑上,要去斩首,贤弟你快领着公子,骑上我这匹马逃命吧!再等一时不走,他们必各处派兵严拿,你那时就走不了啦。贤弟你快着吧!保全公子性命要紧!”本良以(一)听这个话,说道:“事到这个样,我先把公子保护出去,接续寇门香烟要紧。”遂告诉那老家人,说道:“你先去逃命吧,日后打听准了,咱家中老幼的性命如何,再与我上平壤送信。”树萧说:“你不用管他,快上马走吧!”于是本良抱着本峰上了马,二人洒泪而别。树萧那马,走路如飞,本良暗暗的说道:“我二人可许能逃出性命?”走了一时之间,连影儿也看不见了。遂听树萧遂又跟那老家人说道:“你随我来吧,日后再与他们送信。”那老家人跟着树萧去了,不表。

  单说本良把那马,紧紧加了几鞭,那马四蹄登空,如云雾一般,可就扑奔平壤走下来了。

  好一个寇氏本良小英雄,他在那马上不住紧加功。心急只嫌马走慢,不住的紧紧用鞭扔。那马本是一匹追风豹,走起来好像云雾一般同。转眼间就是七八里,不多时出了汉城地界中。在马上想起家中老与幼,不由的扑簌两眼落泪痕。开言:“不把别人骂,骂了声朴氏泳孝狗奸佞。我与你一无仇来二无恨,你为何害我全家活性命?幸亏是树萧兄长来送信,要不然我们兄弟也得把命坑。到后来又赐我们一匹马,此马好比一欢龙。龙虎驼我兄弟出虎口,好一似死里逃生。我兄弟好比一双失群雁,谁要见了谁欺凌。如果是一路平安无有事,也算是祖宗以上有阴功。我今还带着娘娘一封信,大料着里边必有大事情。闻听说娘娘昨夜未回转,那性命八成有死无有生。我本是平壤送信一个客,那诚(曾)想成了一双逃难星。满道上衰草含烟射人目,各处的临崖老树起秋风。各山上树叶飘零刮刮响,各河里与那天光一色青。远山上片片祥云才出岫,草地里萧萧牧马乍悲鸣。看起来孤客远行谁不怨,况其是身负重冤外边行。到平壤我把云老大人见,让他速速就发兵。大兵发到汉城去,好与我家报冤横。一煞时走了六百里,看了看玉兔向东升。天道黑了也不住店,乘着日(月)色奔前程。书中里押下寇氏两兄弟,急回来把那泳孝明一明。

  话说朴泳孝杀了寇氏满门,又派人寻找本峰,五街八巷翻遍了也没有,说道:“他知道信息,有人将他放逃了,他要走也必望平壤,投云在霄去。”遂又派些人马前去追赶。列明公你们想想,寇本良骑的是秋(追)风豹,又走了多时,他们那里赶得上?那兵丁赶了一程,踪影未见,也就回来交令。朴泳孝说:“既靡拿住,量其一小孩子能怎的。”遂又上金殿奏本,说:“逆臣寇儒臣已经除治了,那云在霄是他一党,要知道了,也必然作乱,望我主再刷一道旨意,命霍建修上平壤,把云在霄调进京来,先去了他的兵权,然后再杀他,以绝后患。”李熙说:“云在霄累次有功,说他是作反,也靡有甚么凭据,去了他的兵权,也就是了,那可把他调进京来杀了呢。”朴泳孝说:“昏王,事情到了这个样子,你还说他不能作反呢。今日你要不刷旨意,我就先把你这昏王除治了!”说着就向前去,韩皇见势不好,说:“我刷也就是了。”于是刷了一道旨意,命霍建修上平壤,调云在霄不表。单说李熙皇帝回到宫中,思想起自己的江山,可就落起泪来了。

  李熙皇帝独坐官中泪盈盈,思想起自己江山好伤情。“满朝中无有一个好臣宰,俱都是贪禄求荣狗奸佞。朴泳孝立逼我把旨意下,杀了位忠心无贰干(韩)国卿;又派我把那云氏在霄调,不应成(承)就向我来行凶。在霄他要知道其中的事,必能够除净这帮狗奸佞。”正是那君王宫中胡叨念,忽听樵楼以上起了更。樵楼上打动更帮不紧要,想起来闵氏皇后女俊英,说道是:“卿呀!你那里去了?为甚么一夜一天未回宫。莫非说你让奸臣谋害了?怎么也不见你那死尸灵?如果爱卿为国把命儿殒,叫王我心中怎样疼。就着你一天一夜未回转,你那命大概是归了枉死城。也不知何人将卿你害死,也不知你那尸首何处扔,也不知害你怎么无人救,也不知你为甚么出了宫?卿呀你死一生只顾你,抛下寡人我的是难容。是何人能够与我这来勤政事?是何人能够前来与我治江洪?是何人巧修政治安黎庶?是何人重定军章整整兵?韩国里诸般政策皆卿定,所以近几年来得太平。爱卿你死不要紧,寡人折了一左肱。卿你一死我就受了气,心思起怎不让人痛伤情。”这君王越哭越痛如酒醉,好似万斜珍珠落前胸。正是这君王宫中哭闵后,忽听得金鸡三唱大天明。押下李熙皇帝咱先不表,正表表那重根安幼童。

  话说安氏住在云霄府,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就是三年之久。这年重根年方六岁,精神怜(伶)俐(俐),就过于旁儿。这日,云在霄之弟在岫,在霄之子落峰,在书房中玩耍,看见墙上挂着一张画,上画着一个小孩在园中,拿一把小斧,那边有一棵新折的婴(樱)桃树,旁边站着一个大人,像是斥骂这小孩子的样子。重根不解其意,正赶上在霄在屋中看书,遂问道:“此画是甚么人的故事?”在霄见他问的有意思,遂告诉他说道:“此小孩叫华盛顿,是美国人,那边一人是他父亲。原先他父与他一把斧子,命他出去游玩。他到园中,把他父亲最爱惜的一棵树,被他斫折了。不[多]时间,他父也到园中,见树倒折在地,遂问道:‘此是何人伐的?’华盛顿直言无隐,遂道:‘爹爹呀,是我伐的。’他父见他不说谎话,转怒为喜,就把他赦了。到后来,英国待美国人最暴虐,他带着兵血战八九年,叛英独立,是世界上一个大奇人。”重根听在霄说完,遂问道:“此人可学不可学呢?”在霄说道:“此人可学。”又问道:“得怎么学呢?”在霄说:“得念书。”重根说:“舅舅何不请个先生,让我们念书,也学华盛顿呢?”在霄见他说话甚奇,遂又想道:“我国此时甚是软弱,若是出一奇人,也是我国的幸福。再说我兄弟儿子,也全当念书了。”于是写了一张请先生的告白,贴在门首。

  这日来了一人,上前把告白揭了,家人将那人领至书房,见了在霄。在霄问道:“阁下贵姓高名,那里人氏?”那人说道:“在下姓侯,名弼,字元首,黄海仁里村人氏。”在霄闻言,惊讶不已。正是:

  英雄想要学贤智,来了仁村是正人。

  要知元首怎么到此,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