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第六十四回临潼伍员争明辅子胥威震临潼会当时秦哀公预先摆布坛会,埋伏兵机专候至期,以图大事。
闻诸侯至,出关迎入,相见礼毕,序爵而坐。遂起告列侯曰:“寡人奉天子命,大开此会,广聚宝物,然后收集贡上。今公等既齐,合出宝以别轻重。”诸侯唯唯听命。齐大夫晏乎仲见坛下一派杀气,知其有埋伏,乃向前告曰:“古者诸侯会盟,必得一公明正直之士,定议列国是非,谓之明辅,今乃斗宝之会,聚天下诸侯,必先立一明辅,然后斗宝,庶无交争之患!”
哀公喜曰:“齐大夫之言是也!”遂降诏问:“列国中谁敢出任明辅之职?”
道未了,郑都尉卞庄出曰:“臣敢承任此职!”
哀公曰:“都尉有甚才能?”庄曰:“臣虽不才,曾于玄象岗下一拳,打死双虎,武力超伦,所以敢任明辅之职!”秦哀公令取金牌,付与卞庄。卫国部下有一人高呼曰:“打虎者乃一勇夫!何足当此职?金牌留下,待我来挂!”哀公视之,乃卫国公子蒯聩也。公曰:“汝有何能敢争明辅?”聩曰:“臣昔日曾于浐水之上,斩一蛟龙,所以敢当此任。”哀公即令卞庄取牌付与蒯聩,卞庄不肯,要与蒯聩见一高低。
二人相争不止,晏平仲出而解曰:“打虎乃猛夫,诛龙止术士,皆非文武兼全之才,不足当此!臣观殿前一鼎重有千斤,大王必先立下文题,令列国群英,有能答明文字,复举此鼎,在十八镇诸侯座前遍游一匝者,则是才力兼全之士,方许挂牌受职!”哀公准奏,书下八句题目,令军吏提照列国群英。此八句题目是:天何所附地何依,天地相生求已知,江水源头从何出,泰山派自那支离。
五行迭远谁为重,万物丛生孰最奇,试举六题关要问,有能明此是男儿。
道犹未了,秦邦大将军姬辇,读罢文题,向前先请答题曰:天无所依地无依,天地生生术岂知,江水只从河上出,泰山焉别那支离。
五行迭远皆为重,万物丛生总是奇,六件奥题原止此,我争明辅是男儿。
姬辇题罢,抠衣向殿前用手举鼎,去地三尺,满面通红,列国群臣鼓角齐鸣,同声喝采!哀公亲赐金牌,令姬辇任行明辅权柄,子箴将谢恩就职。
楚国保驾将军伍员向前高叫:“姬辇论文不破题,举鼎不离座,焉敢任此大职,且留此牌,待臣来挂!”哀公本有牢笼诸侯之意,欲将明辅与本国人做,及伍员争牌,甚是不忿!乃曰:“汝能改明文题,举鼎遍游,即将明辅改任。”子胥承旨,援笔立就,呈与哀公。
天无依地地依天,天地皆从五数先,河水自从天上降,泰山已发昆仑源。 土坤尊守五行信,人道贵为万物全,请举此诗明六向,篇篇透彻不胡言。
哀公观其文意,明白透彻,有高出子箴之论,乃曰:“文则隹矣!试举此鼎以观勇力何如?”子胥左手揽衣,右手向前一举,将鼎向诸侯座前遍游二匝,复置原所,脸无变色,诸侯面面相觑,咸称英雄,哀公不能推阻,即取明辅之牌,付与子胥。 子胥就职谢恩!向前告曰:“臣固不才,荷众侯立为明辅,然臣闻舟无舵则翻覆,秤无权失轻重,若举臣为此职,臣则直言无隐,但在会之君臣,凡有喧哗不遵约束者,许臣奉法,臣则敢承此任;若不依臣,臣不敢当此任也!”哀公大悦!顾谓列国诸侯曰:“子胥之言诚是!”遂赐予胥宝剑一口,许子胥奉法直言,如有违者,先斩后奏。子胥谢恩,仗剑立于殿阶上,请诸侯出宝聚斗,然后定盟立誓。于是列国各出宝物,置于前席,以凭明辅辨别轻重:秦国温凉盏齐国夜明珠鲁国雌雄剑晋国水晶帘宋国水心镜郑国飞尘伞吴国珊瑚枕卫国镇风石燕国如意珠越国玛瑙盘曹国九曲珠滕国引风扇莒国照魔镜许国截虹剑薛国犀角带一十五国诸侯,各出宝聚斗于庭,独有蔡、陈、楚三国无宝,哀公问陈蔡何故违旨?陈哀公与蔡灵公欠身告曰:“敝邑邦微土薄,所以无宝应会,又恐违旨,只得空手来赴,望转奏天子,乞为赦宥。”哀公问:“明辅何以处之?”子胥进曰:“今日之会,虽曰斗宝,然陈、蔡国僻无得奇珍,令贡方物,使其奉职而已,何必宝物哉?”哀公默思良久,反诘伍员曰:“陈蔡国僻,无宝不足怪;楚乃千乘之国,地富民殷,何亦无宝?”子胥曰:“吾楚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哀公曰:“自武王灭邓以来,庄王继伯,东荡西除,虎噬荆襄,丧人家国,废人祭祀者,不计其数,兹固强暴有余,焉得为善?”
子胥曰:“臣所谓楚以善为宝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四民乐业,路不拾遗,教化大行,政令不忒,诚乃镇国之奇珍,安邦之大宝,岂得方寸珠玉所可比哉?”哀公本欲责楚国无宝,反被子胥理说一遍,哑口无言。
列国诸侯,见子胥宏词大辨,理服哀公,各心中暗喜,称羡有靠。哀公回颜,于是子胥令宰乌牛白马,祭罢天地,取其牲血,左手捧盘,右手仗剑上殿,告列侯曰:“凡在会者,务要君敬臣忠,父慈子孝,吊贺往来,各相亲睦,朝王奉贡,共辅周室,如有叛盟故违者,许列国共伐之。”诸侯各欠身歃血曰:“谨奉明辅之命,不敢故违。”子胥既与诸侯定盟,将誓书藏于金匮,具表差使入周朝见,然后诸侯就宴。 却说公孙后见子胥保定诸侯,密令两廊武士,候酒后杀出,生擒子胥,然后剿除列国。君臣酒方半酣,吴公子姬光误失威仪,哀公大怒!欲令左右擒下。子胥忙止曰:“物有常数,人有差错,昔者秦穆公不斩盗马之徒,庄王能容进蛭之善,姬光虽有失朝仪,还望宽宥!”哀公不从。公孙后弹动梆子,东西两廊,突出子满、子虎,即将姬光押出,似有劫挟诸侯之意。
子胥高声止曰:“秦兵不得动手!此乃诸侯会好之所,非埋伏兵机之处,汝等妄杀公子,莫非欺俺一十七镇人物无半计防身之铁乎?”子虎、子满惧伍员丰采,放回姬光。子胥即告列侯曰:“事毕酒阑,公等各请还国,不宜久淹外国。”
于是列国君臣一齐拥出临潼。子胥又告曰:“今日之会,大王位在盟主,臣观潼关一路,强徒阻隘,合请相国子箴,护送诸侯出关,不然倘失防御,罪在大国!”
哀公勉强诏子箴送之。子箴踌躇不行,子胥挟之上马,执其手而谓曰:“大夫乃秦国砥柱,今日不送我等数里,我等焉敢出关?”子箴唯唯从行。前后数十里间,冠盖相望,秦兵埋伏关内者,本欲杀出,见子箴在送,俱各迟疑,不敢动手。诸侯驾出关外,放却子箴之马,相辞而别,伍员既保诸侯出关,诸侯辞谢回国。后人有诗赞子胥之能云:群臣出众独盘桓,威貌堂堂出泰山,匹马安邦辞吐玉,片言服敌胆生寒,舌尖柔软翻河海,有膊宏开担赫阑,借问当年无此士,诸侯谁保出潼关。
却说楚灵王归至郑州,君臣迎接入朝。王召子胥曰:“此行不得卿往,非特楚国势危,诸侯皆陷虎狼之穴矣!”遂封子胥为棠邑大夫,加其父伍奢为上大夫,其余从驾群臣各加一级。
灵王自临潼一会,伍员撑立国威,自谓天下无敌,遂自骄奢,令幼弟弃疾,筑台于城北,名曰章华之台,多置歌儿舞女,管弦之声,昼夜不绝,东狩西猎,纵游无度。又出榜召天下逃亡之士,使守章华。下大夫申无宇,仆人盗其银器,无宇欲鞭之,其仆逃入章台,无宇即迫之台下,欲捉仆人,其守台之士阻无宇曰:“王台之下,汝敢擅入执人乎?”宇曰:“楚王无道,筑台榭,费民财,复收逃亡之士,使守章华,教人不忠不孝,吾不特敢入王台执人,吾尚敢裂碎榜文,历数王过!”
守台之士执无宇入见灵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