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赵家虎逢色设奸计
话说罗灿正与众英雄饮酒,忽听得山门外一片嘈嚷。众人跑到山门口来看时,祇见远远的一标人马,约有五六十条火把,照耀如同白日,有百十多人从卧虎山来了。内中绑着一个大汉,后面又挑了六七个箱子,一路上吆吆喝喝的走来。卢宣眼快,忙叫众人:“快将山门关上!一群牛精来了,莫要惹进来,又缠绕不过了。”众人听了,急回身关了山门,复进去饮酒。那伙人来到通真观门首,见关了山门,也就过去了。
且言罗灿见众人来得形迹可疑,又见卢宣回避,似有惧怕之意,便问道:“方纔过去的这伙人,仙师为何叫他做牛精?又关门避他,是何道理?”卢宣劝道:“公子祇顾饮酒,不要管别人的事。”罗灿越发心疑要问。卢宣道:“说来,公子不要动气。这是仪征有名的赵家五虎,就在河北东岳庙旁边胡家糕店隔壁居住,有百万家财,父子六人。老子叫做赵安,所生五个儿子,叫做:大虎,二虎,三虎,四虎,五虎,五个人都有些武艺,结交官府,专一在外行凶打劫,欺占乡邻房屋田产。那胡家糕店,原是淮安胡家镇人氏,三年前还有个黑脸大汉前来相探,说是淮安的本家;祇因胡老儿有个女儿,名唤娈姑,有几分姿色,这赵家五虎看上,三次说亲,胡老奶奶不允,胡奶奶有一个内侄,叫做锦毛狮子杨春,是条好汉,现在朴树湾吃粮守汛,胡家都是他做主,故此赵家不敢来惹他。后来杨春为媒,把娈姑许了朴树湾镇上金员外的儿子小二郎金辉为妻;纔下了聘定,尚未过门,谁知赵家怀恨在心,事有凑巧,新到任的王参将,同赵家是亲眷,同五虎十分相好,五日前赵五虎到朴树湾收租,不想被强盗打劫了些财帛,伤了几个庄客,这赵家买通了王参将,说是金辉同杨春窝藏大盗,坐地分赃,打劫了他家千两黄金,伤了十名庄客;立刻禀了王参将,出了朱签,点了捕快,同了官兵,先将金辉拿去,屈打成招,坐在牢内。方纔拿的那条汉子,就是锦毛狮子杨春。此去送入监牢,多分是死多活少,你可气也不气!”公子听了此言,跳出席来,怒道:“这狗男女,如此行凶作恶!可恨俺罗灿有大事在身,不得同他算帐;若是昔日之时,叫他父子六人都做无头之鬼!”卢宣听了此言,暗暗的懊悔说:“不好了,听他出口之言,正如朱雀噪,日内必有应验,如何是好?”便向罗灿劝道:“公子有大事在身,不要管旁人的闲事。”公子道:“那胡娈姑是淮安人,莫不是胡大哥的本家么?且待俺去探探消息如何,再作道理。”齐纨道:“等我明日回去,就接胡家母女到吾家去住几日;再多带些金银,到上司衙门去代杨春、金辉二人赎罪便了。看赵家怎奈我何。”卢龙等一齐说道:“倘若他来寻我们,我们一发结果了他父子的性命,看是怎么样!”
这里七八个人,一个个动怒生嗔,要与赵家作对头。赛果老卢宣善晓阴阳,祇是解劝;知道众星聚会,必有大祸临身,向众人说道:“他自有气数所关,且有官府王命照鉴。谁胜谁负,皆有前定之因,要你众人管他做甚么?罗兄有大雠在身,快去报雠为好;你们各有身家老小,何苦惹火烧身?祇怕你们身受冤枉,就未必有人来救你了,贫道脱然一身,无妨无碍,尚且不敢多言,况你们多是有事在身的。”这一片言词,说得众人悦服,都说道:“师父言之有理。莫要管他,我们且吃酒便了。”众英雄饮了一会酒,就在通真观安歇了一宿。次日,众英雄起身,罗灿定要告别。卢龙道:“多蒙兄弟这一番大恩,救了拙荆的性命,定要屈留些时;吃了喜酒再去。”公子道:“多蒙盛情,奈弟心急如火,不能耽搁。惟恐舍弟们等久了,不在淮安,那时两不凑巧,必定误了大事。”卢宣见公子要去,也上前劝道:“你休要性急,令弟久已上鸡爪山去了,你的大事要到冬未春初方可施行,眼下灾星未退,还是在贫道这瑞安住些时纔好。”齐纨说道:“若是公子嫌观中寂寞,请在舍下花园里去盘桓盘桓罢。”公子因见卢宣说话悉本仙机,又见众人苦苦相留,祇得住了。又过了几日,戴仁、戴义有事回家去了,观中觉得冷清。齐纨也要回去,遂令家人备了几匹马,立意要请罗灿到家去住;罗灿祇得别了卢宣,同往齐府。临行之时,卢宣又吩咐齐纨道:“请罗公子家中住,千万不可放他出门,方得无事,我同舍侄回扬州,代他完了姻,五七日之后就回来了。那时再请他到观中来住,要紧,要紧!”齐纨领命,即同罗灿上马,离了通真观,顺河边进东门来了,这齐府住在仪征城内资福寺旁边,他家住了十五进房子,十分豪富。当下罗灿同齐纨走马进城,早来到齐府门首,一同下马。上了大厅,进内见了齐老太太,行过了礼,二人来到书房坐下。
公子看那齐府的房子,果然是雕梁画栋,铜瓦金砖,十分壮丽,家中有无数的门客,都是锦袍朱履,那安童小使、妇女丫鬟,都是穿绸着绢,美丽非凡。当下齐家兄弟请罗灿到花园里蝴蝶厅下,铺下了绣衾锦帐,安顿了罗灿的行李,当晚治酒款待,自然是美味珍馐,不必细说。齐府下的那些门客、教师等类,时刻追陪,真是朝朝丝竹,夜夜笙歌;一连住了五六日,敬重罗灿,犹如神仙一般。
罗灿忽说道:“小弟在府多日,明日就要前行了。”齐氏兄弟再三留住,那里肯放,说道:“卢师父回来,我们不留,悉听尊兄便了,前日卢师父吩咐过的,叫我们留罗兄多住些时,今日罗兄去了,他回来时,岂不是惹他见怪?”公子道:“多蒙二位贤弟盛情,怎奈俺有大事在身,刻不能缓,实是要走了,祇好改日再会便了。”齐氏兄弟见公子着急要行,祇得说道:“既是仁兄要行,今日已迟了,侍明早起身便了。”罗灿祇得依允。当下齐纨叫家人飞马到通真观探探消息,看卢宣可曾回来,一面又叫家人去叫戴仁兄弟前来相留。家人领命去了,分头去请。齐纨、齐绮又封程仪礼物。当晚治酒饯行,兄弟三人饮得更深方散。
次日五更,罗灿起身,别了齐氏兄弟,飞身上马,走出东门方纔天大亮。罗公子出了城,便赶路往扬州而行,心中想道:“不如在此再吃些点心,省得路上又打中火。”主意已定,转过东岳庙来一看,也是合当有事,远远看见个糕幌子挂在外边,忽然想起此处莫非就是胡家糕店,且待俺进去吃糕,探探消息再讲。当下,罗灿下了马,进了糕店。祇见一位老奶奶掌柜,有个伙计捧上糕来。公子问道:“你们店东可姓胡么。”小二说道:“正是姓胡。”公子再要问时,忽见一个少年身穿大红箭衣,带了三四十名家丁拥上店来,大喝道:“与我动手!”那些家丁把两个伙什打开,要进房内去抢人,罗灿大喝一声,拦往去路。那少年大怒道:“你敢在赵爷面上放肆么?”罗灿听了个“赵”字,心中火起,抡拳就打。
不知后事如何,且再听下文分解。